104年1月29日早上接近八點，我跟專科護理師Ms林開始進行當天的查房。Ms林問我說：「那位末期的大腸癌病患C女士，韋醫師還會再幫她做第二種標靶治療嗎?」我想了一下，原來C女士在101年10月被發現罹患乙狀結腸癌，隨後就到台北一家專門治療癌症的醫院就醫。經過一連串的檢查，發現癌細胞已經轉移到卵巢和多處腹膜表面，已經是最嚴重的第四期(末期)。在隨後兩年之中，醫師投予了三線的化學治療，也使用了一種標靶藥物，不過103年12月的電腦斷層檢查仍顯示病情惡化了。到了104年1月24日，C女士因為腸阻塞、腹痛至本院急診就醫，隨即被收治到7C病房。住院後，吾人給予緩和醫療照護，另外也仔細地檢視她的電腦斷層影像，確認癌細胞已經瀰漫整個腹腔，確實是末期病情。幾天後，她的腹痛有改善、原先的大腸造廔口有糞便排出、也可以吃一些流質性的食物了。兩天後，專科護理師Ms林在病程紀錄上寫到「C女士的先生表示，現在最重要的是調養身體，在台北我們有申請通過第二種標靶藥物，不過原先的醫師不敢用，擔心原本已經轉移到骨盆腔的腫瘤，經過治療後，會引發直腸跟陰道之間的廔管，導致大便會從陰道排出來。於是我們去例外一家醫學中心找臨床試驗，不過那邊的醫師卻希望我們施打第二種標靶藥物。」

另一段紀錄寫到：「病人育有三子且與兒子和丈夫同住，小孩皆未婚。她表示已經罹病多年，原先聽別人說，『大腸癌沒什麼，開完刀、做化療就會好。』因此對疾病會痊癒抱著很大的期望，於是急著轉診到台北的大醫院。但是經過手術及化學治療後，效果越來越差。我看了很多書，面對死亡其實不害怕…，在上一週，我跟兒女、朋友都道謝、道愛了。你們給我的手冊『你可以更認識癌症病人』，我已經看到30頁了。現在最擔心的是…每次跟老公說不用再做治療，老公都很生氣，她一直逃避我會死亡的事實，希望我一直治療下去，每當我說自己可以接受死亡的話語時，丈夫都會生氣，認為不可放棄一絲希望…。
 

上述的場景是真實的，不過它並不特別，因為天天都會出現，如果我的回答是：「好呀！繼續做治療」我想事情就結束了，大家都不會有什麼意見。但如果我的回答是：「不要再做了！」那麼〝代誌就大條了〞，因為不僅病人會有疑問?家屬會質疑?就連醫療團隊的成員也會不解?大家都會想問：「不是還有一種可能『有效』的藥物嗎?為什麼不用呢?」沒錯，關鍵字就是『有效』二字，吾人現在就要把它說清楚、講明白。不管是癌症末期病患或是八大慢性疾病末期患者，他們的存在正如曲線1.，也就是說隨著疾病的惡化、年齡的老化，最後都會走到生命的終點。當醫師跟病患和家屬說：「有一種可能『有效』的治療方式時」，病患和家屬心中想像的，常常不由自主地會試圖中的曲線2.，或是曲線3.，於是心裡就燃起極大的希望。不過，如果我們根據實證醫學，醫師所謂的『有效』，其實是曲線圖4.，效果則是同中的A.。我們舉一種標靶藥物Nwxava投用於肝癌末期的病患為例，它的確可能有效，它的效果A.是平均2.3個月。不過抗癌藥物和其他所以的醫療模式都一樣，有正作用也會有副作用，有些病人可能因為這些副作用造成食慾不振、營養狀態不佳、免疫力降低…，導致感染或其他問題，最後是提早走到終點，那就是曲線5.，縮短的存活期間則是圖中的B.。

在上述的場景中，我會詳細地將這個圖形告知病家，然後我會仔細考量圖中的A、B，再做出建議。更重要的是，就算我個人的評估偏向A，我仍然會告訴病家要運用【愛是永不止息Love never fails！】的真理，把握寶貴的時間，努力去處理、準備死亡所帶來的分離。這樣的準備，和要不要再做抗癌治療，其實是兩件事，不應混淆成一件事。在現在的醫療體系中，醫師都太忙碌了，因此常常會無意或有意地只向病家提說『有效』二字，而沒有詳細說明。本文則是希望透過簡單的圖形，拉近醫病雙方的認知，建立一個最能夠達到善終的照護模式。